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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帶孩子趴趴走,會遇到形形色色的親子,有件事我一直不解,也無法認同,那就是父母幫孩子道歉。

孩子玩的時候,難免會有摩擦、起口角,有的父母選擇做壁上觀,有的採先觀察再介入,但很多父母都是先道歉,壓著孩子道歉,如果孩子不從,就幫孩子道歉。我看著那些被迫道歉的孩子,他們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,道歉是因為媽媽要我說的,因為不說就是不乖,我說了,所以對方就要回沒關係,因為媽媽是這樣教的。

說實在,每次遇到這種狀況我都很不開心,因為,我被迫接受道歉,我的孩子也被迫接受那句完全沒有誠意的對不起,因為,很多事並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道盡一切,而且也不是一句沒關係就真的沒關係了,這種方式對雙方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個非常壞的示範,原來不管做什麼,只要馬上說對不起,就可以被原諒了,原來不管被怎麼對待,只要對方說句對不起,我就只能說沒關係,然後躲到角落療傷,因為我剛才說了沒關係,所以就要裝成一副真的沒關係的樣子,因為媽媽說不可以小氣,就算我還是覺得很委屈。

幫孩子道歉也是很詭異的行為,因為錯的是他不是我,所以他必須自己承擔做錯事的後果,幫他道歉無法安撫對方所受的傷害,也無法教育自己的孩子對行為負責。我遇過不只一次,父母幫孩子道歉的時候,那孩子已經跑的遠遠地繼續開心玩樂,然後我和崽還是得被迫接受對方的對不起和他幫孩子找的理由,通常崽在看到那孩子跑開的時候也會自己去玩,留下尷尬的我和那繼續道歉的家長,很抱歉我實在不懂這麼做的意義在哪,是表示你很有家教還是你的孩子?

其實在孩子有爭執的時候,做父母的第一個動作應該先把孩子分開,第二安撫情緒,使孩子能聽得進你說的話,然後才進行教育。作為一個孩子的媽,我能理解對方父母的尷尬,所以讓我們先各自把孩子搞定,再來看看有沒有道歉的必要。你會驚訝的發現,當你安撫孩子和教育他的時候,對方的孩子已經得到了療癒,因為他知道有人理解他的委屈,這才是孩子要的,因為被理解,所以能釋懷,而且孩子間的道歉通常不是對不起這三個字,而是肢體和言語的互動。

崽有一次因為太粗魯而弄痛我,我摀著腿喊痛,他不動,我假裝哭著撒嬌,他不理我,於是我背對著他躺下,無論他發出怎樣吸引我注意的聲音我都無動於衷,一陣子之後他跑到我面前背靠著我的肚子躺著,把我的手拉起來環著他的腰,就醬一動也不動,直到我問他:「你在幹嘛?」,他才起來吻了我的唇。

這是他道歉的方式,沒有對不起三個字。

我問:「你在跟我道歉嗎?」

他點點頭。

我說:「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?」

他說:「因為我打媽媽」

我說:「真的很痛,以後跟媽媽玩可以輕一點嗎?」

他又點點頭,然後我起來抱著他,跟他說我愛你,你是個很棒的孩子。

如果道歉是為了修建彼此的關係,那麼就要讓它起實質的作用,否則只是流於形式,完全沒有意義。

崽很溫和,但也有倔強的時候,明明錯了卻怎樣都不肯低頭,這時候,我會要對方「給我一點時間」。

先把他帶到旁邊,安撫情緒,然後曉以大義。先讓他知道媽媽了解他這樣做的原因,再讓他了解對方生氣的原因,然後問一些問題,讓他思考自己哪裡做錯了,最後說服他跟對方道歉。這個過程或許輕鬆或許費時,但我一定會讓他了解自己錯在哪裡,通常對方父母看我已經在處理,也會跟著處理自己的孩子,這時候,道歉不道歉其實已經不是那麼重要,因為孩子在這個過程中已經得到療癒了,當然如果事情很嚴重,那麼我就一定會讓崽誠心道歉。

崽兩歲半的時候在家裡騎工程車從背後撞我婆婆的腳,很明顯他是故意的,我婆婆當場痛的跳起來,我也跟著跳起來。

婆婆對著崽喊痛,我要他馬上跟婆婆道歉,但崽卻裝作沒聽到,跑來跑去的玩,婆婆繼續喊痛,但崽鐵了心無視她,我對婆婆說:「給我一點時間,我來處理。」

我坐在沙發上看著跑來跑去的臭小子,等他跑了一陣,我張開雙臂說:「抱抱撒嬌」,於是他就過來了。

我抱著他輕輕搖晃,然後開一些小玩笑讓他放鬆,之後放他在我旁邊坐著,然後說:「媽媽想跟你談一談」,他點點頭。

我:「你剛才讓阿嬤受傷了,這是不對的,你應該去跟阿嬤道歉。」

崽搖頭。

我:「你想跟阿嬤玩,所以去撞阿嬤的腳,對不對?」

崽點頭。

我:「但你這樣的玩法是錯的,因為你傷害到別人了。」

崽開始逃避,因為他開始無視我,盯著電視看,於是我閉嘴了,陪他看電視。

幾分鐘之後節目告一個段落,我關掉電視,他看著我。

我:「我們剛才還沒聊完。」

崽又想逃避,起來開始跳沙發。

我:「你想跟阿嬤玩有很多種方式,但騎車去撞已經讓阿嬤受傷了,而且讓阿嬤很害怕。」

崽繼續裝作心不在焉跳來跳去。

我:「你可以請阿嬤陪你玩,但只要傷害到別人就是錯的,你也不喜歡別人傷害你吧!但你剛才傷害到阿嬤,所以你錯了。」

崽安靜了,但沒有看我,他喃喃的說:「阿嬤受傷了...」

我:「對,你剛才非常用力,所以阿嬤一定很痛很痛」

崽不說話也沒看我。

我:「崽崽是很棒的小孩,做錯事情會道歉。」

崽搖頭,然後皮皮的笑。

我:「等一下阿嬤出來,你要跟阿嬤說,對不起我不該騎車撞你的腳,我不會再這樣了。」

崽沒講話。

我:「崽崽是很棒的小孩,做錯事情會道歉,媽媽可以陪著你去說,好嗎?」

接下來一個半小時,我們鬼擋牆重覆上述這些內容,因為他並不想道歉,可能是自尊心也可是其他的什麼鬼堅持,但我沒有催他,也沒有威脅利誘,他離開沙發故意裝傻的時候我就停一會,等他願意坐在我旁邊的時候,繼續遊說。一個半小時之後,他終於點頭答應我陪他去跟阿嬤道歉。

崽:「阿嬤對不起,我不該騎車撞你的腳,我不會再這樣了。」

然後我跟婆婆解釋崽想跟她玩,但用錯了方法,他現在知道錯了,而為了加深他對這個事件的印象,隔天我請他去看看婆婆的腳有沒有好一點,他說:「阿嬤妳的腳還痛嗎?我不會再撞妳的腳了!」,我想,他真的懂了,因為從此之後,他沒有再犯這個錯誤。

如果孩子傷害了別人,說句對不起就能解決問題,那實在太容易,也看輕了這三個字所代表的含意。

如果幫孩子道歉能夠表明什麼,顯露的或許就只剩下縱容和硬撐出來的面子,而幫孩子道歉,又能道歉到幾歲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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